副启《狼子野心》一发完
（一）
冬总是很冷的。
张日山看着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，背后是敞开的张府大门，院子里的池塘假山一系列物品不曾变样，可张府就是变样了。
“叫什么?”
那个男人看着他，他才把视线收回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。
“张日山。”
张日山似乎从男人脸上捕捉到一瞬间的笑意，他愣了愣。
那一年，张府余丁跟随这个军痞子做了兵。那一年，张日山变成了张副官。
张日山当了十几年的张日山，余生都改叫了张副官，起初他是明面上应了这个称呼，后来，他从心里认同这个名号。
（二）
旁人总是很少叫张日山这个名，张启山——当年带走他的那个男人的名字，总是称呼他副官或者敬之。
这名犯大不韪。
张“日”山。
逛惯窑子的家伙对于这种东西，格外耳聪目明，随时捕风捉影。
不过也就是个玩笑，叱咤风云的张大佛爷，唯唯诺诺的小副官，看起来怎么也不应名。
但就是没人叫。
张日山倒是很想喊喊自己这名。
“副官。”
张启山在书房阅着文件，头顶上明晃晃的吊灯照上他低着的脸，张日山把热汤送过去的时候，看见他细嫩的颈子有些出神。
佛爷，生得极俊秀。张家的种子都是很好的。二爷也俊。张日山低敛着眉目，暗自思索着。二爷很讨姑娘喜欢，温柔体贴。佛爷不讨姑娘喜欢，没人敢喜欢老天爷，况且还是个命栓在悬崖边的。
张日山恍惚一算，已经跟了佛爷这么久了。佛爷身边总是他跟着，他也就跟着。他曾经答应过效命于他，一言既出、驷马难追。
许是因为跟久了，他似乎对张启山比旁人多点了解。了解他无所不能外表下，也有着普通人的苦痛无奈，甚至更多。
他担子太重。
张日山将空了的热汤碗收拾起来，他从心里认同张副官这名。
也没那么想听人叫张日山了。
（三）
张副官偶尔也会逛逛窑子，年轻人气火盛，就是不急着成家。
他记着自己应过，为张启山效命，他的命也就栓在张启山的裤腰带上，跟着他冲锋陷阵。他不敢娶个女人回来，再弄个小孩，他给不出承诺。
命，只有一条，给了一个人，给不了第二个。
但他干过一件对不住佛爷的事。
他俩是过命的交情，他只管一门心思护着张启山，张启山只管豁出命去搏，也算过命吧?
张副官很生气。
屋子里满是酒精气息，镊子，小刀，散散碎碎摊了一桌子，张启山就躺着，眼眸阖紧，张副官扶他坐起、坐稳，他触到张启山的手，全是冷汗。
等大夫诊治完了，他又帮着张启山穿衣，赤裸着的躯干，其上伤口被白色纱布裹的严密。张副官抿着唇帮人套上只袖子，压抑着火气。
他没帮张启山穿衣，反倒连着他裤子一并剥了。张启山很冷静的看着张副官赤红的眼，笑着骂了句。
“狼崽子。”
张副官不动，依旧压实了张启山，眼圈红的更甚，他喃喃了句。
“要是你救不回来了呢?”
落在下风的张启山稍稍动了动身体，换个让伤口更舒服的姿势，张副官认了怂，由着他动，手指轻轻触碰裹着纱的部位，耳畔听见张启山低沉的抽气声。
张副官看着张启山，他做了副官后已经很少同人对视了。张启山是只老虎，张副官就是他手底下的豺狼。张副官看着他，张启山也就回看，来来回回看他眼里的东西，越看的仔细越心惊。
他这个副官自己却不懂，这点星星之火即将燎原。
张家人身手都很好，张副官亦然。他可以制住张启山屈起想要反抗的腿，反倒操起弄到腰上挂着。张启山不是很想同他拼命打，养大的崽子也没异心，就是有点迷路。就这么一念心软，被制了个严实。
韧性十足的军装皮带绑在手上难以挣脱，张启山考虑过凭借强大的腿部力量夹住张副官将他甩出去，但他同时也考虑到后果，这只会将他陷入更加失控的境地。张启山嘴角也抿紧了，两个严正的人不像上床，反倒像厮打。
“以下犯上 。”
张启山同张副官说。
张副官眼神有一瞬茫然，然后抬高张启山的臀，军人紧致又有力的大腿肌绷出极漂亮的线条，他眼看着张启山刚毅的脸出现微微变色，眉毛拧起来，全身上下没一处不是对张副官致命吸引的。
他最先对着那细颈下了口，吮咬着那皮肤直到泛出股血味，然后舌头一卷将血珠舔净。张启山冷着张脸。
“你凭什么?”
这句话问倒了张副官。
张启山是长沙的天，是张府的主，是他最敬爱的长官。这样的一个人，被他按在床上，即将被进入。张副官没有太大的兴奋，他轻轻揽着张启山的肩，出入花街柳巷练就的招数全部伺候着身下这人。
他盯着张启山，零距离。鼻尖抵着鼻尖，唇挨的很近。他喃喃，微弱且坚定。
“我把命给你。”
张启山犯了难。
猛虎阖眼假寐，默许了豺狼狂欢。
张副官同他说道：“我再当最后一日张日山。”
（四）
第二天觉醒，张副官在床前跪的笔直，一身军装面容肃正，好似昨晚荒唐一幕不曾出现。
张启山头都未动，嗓子发哑。
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
张副官见人出声，从跪了一晚的疲乏中惊醒。
“佛爷说了算。”
张启山扭头看他，他肩膀也在发抖，眼底一圈泛青，瞬间明了。
“军杖三十棍。”
张副官道：“好。”
张副官先挨了三十棍，又自己加了七十棍。张启山看见他的时候，军裤上全是血，半个月没下床。
“好好养着。”张启山觉得头疼，揉了揉额角，叹口气。
一切又步入正轨，回归往日。
张启山边上有个最信任的副官叫张副官，不知名姓。副官爱逛窑子，但也忠心耿耿。
张启山娶了夫人，张副官帮着筹婚。张启山夫人去了，张副官帮着办丧。只是夫人去时，张副官自顾自去夫人灵堂重重磕头三下，额上全是血，瘆人的慌。
张启山不说破，他这小副官对那晚的事尚且耿耿于怀。
都是命数，他不恨，也不点破，人各有命，他帮不了。
（五）
张副官只牵过两次张启山的手。
一次是荒唐的那一晚。
一次是张启山去了，他一个人握着冰冷的手和尸体呆了一晚上。
张启山的遗命，他不说好，也不说不好。他抱着刀，住在新月饭店。
他余生逢人便是。
“奉佛爷之命，守护古潼京，至死方休。”
他真的拿命还了。
张启山，你在天上看好。
